方正格局,管理的极致
张荣发对于“方正对称”有着绝对的执着,所有长荣血统的建筑物必定是格局方正、稳重对称,绿得像货柜一样。他桌上少不了两件制图工具:三角板与分规,用这两种工具所规划出的基地必然是绝对方正的。凡是圆的、弧线,张荣发统统舍去,因为它会在空间上造成难以利用的死角。
一位长荣资深的主管说:“他连办公室座位怎么规划、配置都想好了,比方一个课要有多少人?课长依能力、权责区分可以管理多少人?权限到什么地方?课长必须坐哪个位置才可以一眼看到所有课员,他连座位图都画好了。”长荣集团的员工都十分清楚,总裁下令是1,执行到最下面还是1,不是0.9或是1.1,这就是长荣的纪律。他的管理心法独到,既不学日本,也不崇尚欧美,属于他口中“有自己特色的长荣式管理”。有一回他看到一位高阶主管在认真研究某管理大师的名著,他走过去,看了一眼,便开起玩笑,“这噢,你免看啦,问我就可以了!”言下十分自信。
长荣各项管理规定很多,例如每年大扫除,员工连抽屉都要翻出来拭净,再将文具归位,一般人看不到的档案柜也要抽出所有档案,清洁内部。两排桌子之间要拉开清扫,缝隙尘垢要用牙刷清理。打扫完后,各区域主管仔细检查,如果指头一摸有灰尘,那就得再擦一次。这个场景,好像重回到张荣发初上“贵州丸”,渡部事务长用手指检查小角落及窗框那时。但张荣发比起渡部事务长可谓青出于蓝,有过之而无不及,他的细心到了一种地步,就变成“龟毛”。
多年前,他向日本船厂订船,在试伡时发现船上会议室天花板接缝大小不一,虽然只有极微小的差异,他仍不惜延后交船,执意要厂商统统拆掉重做。于是船厂火速召集300名木工日夜赶工,事后船首航至基隆时,他还亲自登船检查确认后才结案。这种追根刨底的意念,令日本人也深深叹服。他习惯随身带着量尺,计算着各种事物的方位、尺寸;或到下属办公室视察,看到座位摆得不好,他便迫不及待自己搬动起来,部属一看总裁都动手了,怎好意思袖手旁观,于是整间办公室便立刻沸腾起来,大家一起调动。
张荣发有剑及履及的执行力,他不能等。
张荣发平时钻研日文医学书刊,台大骨科医生韩毅雄是长荣的医务顾问,有时他遇到韩毅雄便谈起他的研究心得,韩毅雄有次对一位长荣主管说:“你们总裁怎么那么‘歹剃头’?”意思是他的问题很难缠,很不好应付,有时还可能被考倒。
有时部属感冒或脸色很差,张荣发见状立刻转身从身后抽屉拿出一包药,老神在在地说:“这给你吃!”他对自己的医药资讯及经验很有把握。张荣发虽受日文教育,但英文似乎也不差,他年轻时的英文词典早已被翻烂,从书页起毛边看来,当时他真的下过功夫苦学过。有时他跟外国客户见面会谈,话不投机,对方言辞不恭,他也要秘书照实翻译,他听着秘书改换另一种较为客套的说法,便对秘书说:“你唛黑白翻,伊不是这样讲的喔?”
有时他和厂商谈判,他如果气不过,脾气上来,也会要求秘书:“你给他骂一下!”秘书当着客户自然不敢直接翻译骂人的话,拼命拐弯抹角带过,张荣发一听觉得不对,便开口说:“我叫你直接翻,你为什么不直接翻?”张总裁常常接受外国媒体采访,他天不怕、地不怕的,快人快语,又动见观瞻,常令身边幕僚紧张到冷汗直流。
体恤“散赤人”的柔软心
位于南崁的“张荣发文物馆”有一个专区展示张荣发的17尊等比例蜡像,蜡像完全比照他获得各式荣誉时的年纪、衣着及奖牌,精雕细琢,栩栩如生。这些蜡像出自名雕塑家林建成先生之手,头发、眉毛、胡碴为求逼真,全都是一根根“种”上去,10多尊蜡像一字排开令人感到神情严肃、气势逼人。
但同样在文物馆一侧的柜子里,却很特别地展示了一小罐“沙子”。初见平淡无奇,一问之下,才知沙子大有来头。多年前,张荣发乘私人游艇来到海南岛,在一处沙滩散步时,忽然觉得这里的沙子精致柔细,于是随手带了一把回来,之后装进了这个水晶盒子展示。
这一小盒米金色的沙子,经由海水打磨,细看颗颗晶莹透亮。令人好奇,是一种怎样的心思,张荣发会兴起这种浪漫之举。他平时清心寡欲,唯独对铜锣烧和冰淇淋难以抗拒,但他品味独特,坚持要将知名品牌的巧克力、香草口味冰淇淋搅拌成泥,认为这才是“上正港、上好吃”的品尝方法。